夏之交响

窗外过往的车辆发出的声响像极了什么的背景点缀。

我托着下巴倚靠在沙发上。电视机里正放着不知哪国拍的都市爱情电视剧。男主人公家里好像很有钱，女主人公很倔强，两人执意要逃离身世差异的束缚……

我随手换了个台，依然托着下巴。现在的电视真够千篇一律的，不是用什么家境，就是什么身世来满足观众那似乎永远都不会减退的兴趣。最令我不寒而栗是，享受着高度物质发达的生活，却仿佛一副执意要过清贫生活的样子。当然，结局也大多会被编剧安排的感人肺腑，成功打破束缚，过起了富裕的日子。

感觉到声音似乎是不够，于是将音量调到平时的一点五倍。遥控器这东西说来真是神奇，可以让血肉模糊的战场瞬间变为完满甜蜜的浪漫爱情，村子里咬烟杆的村民们挂在嘴边的脏话马上变为慈善晚会上轻举着DOM.ROMANCE CONTI的绅士和女士们优雅的问候。

当然，也可以让它马上闭嘴，而这只需要按下一个按钮就能实现。

完美的产物。

路那边的商场像是在举办什么公益活动，看起来挺不错的，连电视台的记者都扛着器材赶来参加。

或许是手指抗议，又或许是眼球什么的抗议，最终把面前的机器定格在了某个频道。我直起身子，揉了揉已经褶皱通红的左脸，像是安慰，但更像是一种犒赏。

正是八月中旬。

街边的烧烤摊正是赚钱的时候。啤酒和烧烤的搭配一点都不亚于我能想到的任何搭配，我趴在窗边盯了路两边好一会儿最终得出这个结论。我扭了扭脖子，试图去回想早晨烧烤摊的模样，可发现脑子里不存在这样的记录。“嗞”的一声我拉开一罐不知放了多久的啤酒，然后郑重其事地在脑子里描述液体划过喉咙的感受。

还真是只有晚上才会这么热闹。我吞下一口大大的啤酒。

夏日里的天气状况最好，我一直这么想来着。即使是在这地上几千米俯瞰灯光汇聚成海的地方，今晚星星的光亮竟然还能穿过强光打在我视网膜上。我伸出头意图数清究竟有多少颗能够被我看见，都以头晕导致险些掉出窗台结束。还好，夏夜里的风都温柔的像剪发师的手，只是轻轻地拂过头发和脸颊，不至于像冬日里那嗜血般贪婪的冷风吹的头脑麻痹只留下刺痛。

忽然想起，不知是什么时候，或许是去年，又或者是很多年前，一个镇子的场景。那是晴朗灼热的下午，太阳炙烤着地面发出滚烫的蒸汽般的烟气。我走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或许是因为天气的原因，街道上冷清的已经不像街道，或者说某种意义上失去了街道的意义。道路两侧一家一户的小房子看上去甚是合眼，路口拐角处的杂货铺里那只猫像是熬了一夜的妇人在门口的台子上打着哈欠，充满困意地趴着。小镇子就在山的脚下，镇子的边缘在半山腰，是一片密密的森林，那里总是我不知道目的地而闲逛的目的地。

林子像极了一个交响乐的演奏大厅，尤其是夜晚。倘若不怕什么虫子的话，不妨就放心地躺在林子里，神奇的演出会拉动你的每一个神经，我是这么想的。不知名的虫子在时不时地发出声响，或许就在耳边的草丛里，或许在远处的某个叶子上。我常常想那一定是个拉着小提琴的绅士吧。当然，还会有深沉地拉着大提琴的蟋蟀，哦，又或者是蝈蝈什么的？优雅地弹着钢琴的生物也是很迷人的，就像童话里的什么似的，不知什么时候，这琴声就已经响起了，又是在很久一段时间后才发现，不知何时琴声已经散去了。

不过，我想那林子里的晚风才是最迷人的。

风常常是在我看着天空想想宇宙模样的时候来的。说来也神奇，仿佛是为了让我更能体会宇宙什么似的，那风常常带来附近村庄里孩子的哭声，谁家狗的叫声，水龙头流水的哗哗声，电破旧灯泡接触不良的啪啪的声音。

……

兴许真的是啤酒放了太久的缘故罢，嚼不出气泡的味道，只有麦味。

没有气泡的啤酒和可乐是同样的东西，就像没有雨的夏天。我是这么想的。

我讨厌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的雨，而暴雨，雷阵雨却是我少有的喜欢的雨。尤其是夏天闷热的下午，突然就像电影里的世界末日一样，乌云席卷整个天空，紧接着就是子弹般速度和大小的雨点疾驰划过打在地上。从远处看，那雷阵雨拍打起地上的层层尘土弥散在地表附近，壮观极了。这个时候，人们怕是都会狼狈地躲起来等待结束。那多没劲。我倒是常常想着站在大雨里唱歌然后喝啤酒来着。

这雨在我看来是个十分干脆性感姑娘吧。来的干脆，走的干脆，比干脆面还干脆，活生生是个急性子，不过我喜欢。那雨后的彩虹和奔腾的洪水般退去的积水倒是绝美的景色，就像那姑娘转身离去时甩开的裙底。

……

手指轻轻地整了整被风吹的有些散乱的头发，目光短暂地停留在什么地方然后又离去，如此反复。

这城市依旧还是灯火辉煌，想必那晚会才刚到高潮吧……

意识到好像有些想念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我转过身，熄掉阳台的灯。

喝掉了最后一口淡味的啤酒。